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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含经选篇解读——生信解不依凭神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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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中的“珍珠”是烦恼止息和精神解脱,而神通力的示现只是让珍珠依托的盒子。如果传播佛法时用施展神通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是偏离了最重要的核心。如果有人因追捧神通而拜入佛门,他就看不见虚妄断灭后的真实法义,却把佛法当成了咒法,是不得要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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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或是其他形式的强大的力量,就是人真正需要的吗?佛学教导的是烦恼的止息和生命的解脱,这在科学的力量勃发的今日世界尤其凸现其深远意义。

自科学思想出现后,宗教在与科学的斗争中节节败退。首先提出自然科学观念的人是意大利传奇学者伽利略,被后人敬称为“现代科学之父”,距今已过了400多年。伽利略一生从事了诸多物理学与应用技术的研究,后因在天文学研究中反对“地球中心说”,宣扬地球围绕太阳旋转,触动了天主教教廷的统治基础,以致被宗教裁判所审判为异端,在软禁中度过余生。在伽利略之后,科学的影响力迅速成长,逐渐从宗教的手中夺取了人类世界的主导权。

在我们生活的时代,遍布各地的大学乃至中小学,都是以科学作为主要传授的教材。但在科学革命以前,神权主导的时代,大学是专由教会的上层人士为研究和传授神学而开设的,而基础教育意义上的中小学尚未出现,是随现代工业国家产生后才设立的。
中世纪的欧洲,知识的主体是神学和哲学,而物理学只是一个细末的分支。当时的学术研究范式是先臆断一个真理世界,然后用推论指导现实,如果现实不符合真理世界的推论,那就是现实错了。比如,先认定上帝的训诫代表真理,然后演绎推论上帝子民的行为标准,如果谁的行为不符合这个真理的标准,那就是有罪的。

自伽利略以降,科学的世界观认为应该把支配现实的真理当做是未知的,把对自然规律的解释看成是假设,然后通过实验观察现象,以此证实或证伪关于真理的假设。诚然,受过科学教育的现代人,已经在认知里默认了这个范式,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当时,这是与神权的统治思想严重对立的。

科学能战胜神权的原因不难理解——科学不依赖于人的信仰。封建时代的天主教士可以蒙蔽民众说,上帝一定会给忠实信徒带来荣耀的,你看现实社会中享受荣耀的都是忠心侍奉上帝的教会人士,这不就是明证吗?然而,这实际是一种自证逻辑,一定要人们信仰了上帝,这个逻辑才能成立,如果没人信仰上帝和教庭,上帝就没法给信徒带来荣耀了。但科学则不然,就拿抗生素技术为例,不管人信不信科学,抗生素都会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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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赶走了神权后,宗教是否应该就此退出,将世界让给科学呢?这是一个厚重的问题,我们需要逐层深入地解答,本篇则是一个开端。本篇选取的经卷来自四阿含中的《长阿含经》第三分第十六卷之《坚固经》(总第二四篇)。

此经的因缘是有一位在家居士名叫“坚固”,前来拜谒佛陀。坚固居士提出这样的观点:比丘为他人宣说佛法时,应该展示神通,以让百姓们生起敬信。乍看起来,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尤其在今日的现代人心中,充满了对力量和财富的崇拜,对佛学则贬斥为愚昧迷信。向现代人展示神通力,难道不就是对于其质疑的有力回击么?佛陀是这样回答的:

『佛告坚固:“我终不教诸比丘为婆罗门、长者、居士而现神足上人法也,我但教弟子于空闲处静默思道,若有功德,当自覆藏;若有过失,当自发露。”
当时的婆罗门教流行咒语咒术,卦算吉凶,非因记因,舞弄玄虚。佛陀则认为这种投其所好的方式是因地不正的,会导致喧宾夺主,损害真实正法的传播。佛陀分说了三个方面,其中神足示现神通为首:

『比丘习无量神足,能以一身变成无数,以无数身还合为一;若远若近,山河石壁,自在无碍,犹如行空;于虚空中结加趺坐,犹如飞鸟;出入大地,犹如在水;若行水上,犹如履地;身出烟火,如大火聚;手扪日月;立至梵天。

这样令人艳羡的神通力,定然要吸引人们的信解,推奉佛法的威严。但佛陀对此并不认可,于是继续推演解说深义。佛说,若有信解了佛法的人将此比丘的神通力告诉给其他未信解佛法的人,听的人会回答说:“我听说过有一种咒术,确实能达到这样的神通力的。”

这好似成语里买椟还珠的故事——有个人把极为宝贵的珍珠装在精美的盒子里,打算在市场上卖给识货的人,却来了一个买家识不懂珍珠的名贵,而是对包装用的盒子欣赏不已,结果买走了盒子,把珍珠取出来还给了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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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中的“珍珠”是烦恼止息和精神解脱,而神通力的示现只是让珍珠依托的盒子。如果传播佛法时用施展神通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是偏离了最重要的核心。如果有人因追捧神通而拜入佛门,他就看不见虚妄断灭后的真实法义,却把佛法当成了咒法,是不得要领的。

在现代人看来,神通力是属于玄虚的东西,但现代科学对人类能力的增强则是确信无疑的。现代人习惯于乘坐飞机、高铁做便捷的旅行,这在古人眼里已经是接近于“神足”的超凡能力。今后,科学还能给人带去怎样的强化呢?即使再保守的构想,也会认为人类的力量在科学的支持下会越来越强,甚至是现在想象不出的。

但科学所赋予的力量就是人真正想要的吗?人们一度曾陷入这样的感觉:科学的进步就像理性之光照遍四方,把宗教愚昧从黑暗的角落驱散。可当代世界的现实却是,快速的交通、便捷的通讯,让人们的生活相比古人更加紧张了。社会压力骤增,作为普遍的社会现象,连物种本能的繁衍生殖行为都开始受到抑制。同时,人与人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冲突日益频繁。时至今日,由于科学的助推,我们史无前例地掌握着足以令人类自我毁灭的力量——原子武器、生化病毒、气候灾害……随着科学的继续前进,人类自我毁灭的能力还会更强,手段还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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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佛陀早已展示的先见之明:神通,或是其他形式的强大的力量,就是人真正需要的吗?现在回看,科学从欧洲的萌发,伴随着宗教统治的衰亡,同时也埋下了自我冲突的种子

在欧洲中世纪的神权统治时代,人们的生命意义是明确的:向创世神效忠,以求死后灵魂的升华。神权瓦解后,人们在现代化的进程中抛弃掉了旧的说教,最广为认可的人生意义发生了重置,渐渐地转变成了追求个人的快乐感受——既然没有创世神来审判和效忠了,除了个体快乐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设定成生命意义的呢?基于此,新的秩序诞生了,演化至今成了我们熟悉的自由、人权、民主等观念。可见,现有的人类秩序,与其说是科学的力量推动的,不如说是神权解体后人们对生命意义理解的转变而形成的

科学发展所提供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但同时,“追求个体快乐”这种生命意义却是由来已久。其实,拉长到整个人类历史的尺度来看,“追求个体快乐”是从最久远的原始人祖先那里便流传下来的生命意义。可以说,教廷时代以侍奉创世神作为生命意义而塑造的社会秩序,才是历史上的特别时期。宗教神权最初被人类社会接受的原因,就是人们厌倦了此前的奴隶制时期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和无休止的仇杀,盼望着一个超自然的力量来主导一种收敛、平静的秩序。教廷神权的确立,从当时社会的方方面面看,都是具有积极进步意义的。而神权倒塌后,“追求个体快乐”这种生命追求的回潮,某种程度上可视作是一种倒退。力量的暴涨加上生命意义的倒退,终于造成了今日世界的种种乱象。

经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初步理解,人体的力量和人生的意义是相互独立的两样事物,不能互相决定。这就是佛陀强调心性修行而否定神通力的价值的本质原因。关于佛法怎样塑造人生意义的问题,我们在后面会展开详细论述。


本文出自沙渚清池法师《新唯识宗别解阿含经》系列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